女儿已是上海一所著名高校的老师了，她一直珍藏着一只用碎布角拼成的小枕头。
      在那革命加拼命的年代里，父母无暇照顾我和大弟，我俩是由外婆一手抚育大的。我女儿出生前外婆已近九十高龄，自她得知我“有喜”之日起就兴奋异常，她开始为将出世的重外孙女装备婴儿用品了，毛毛衫，小棉被，小棉衣，小棉裤，都早早地准备好，外婆的针线活真是令人叫绝,我们姐弟从小到大都穿外婆手工缝制的衣裤。
       毕竟已经是耄耋老人了，外婆为缝制我女儿的小棉衣太辛苦了，一天晚上起来小便头晕，未站稳摔倒导致股骨骨折，虽经治疗有好转，但从此就再也不能起床行走了，待病情稍稳定，她又在床上戴着老花镜,把家中的碎花布剪成一样大小的三角形，颜色花样精心搭配，千针万线，用手工缝制出一只漂亮的小枕头，大家看了都赞叹不已，缝艺配色，巧夺天工，真是一件精致的工艺品，这也是她老人家生命的最后杰作。
       拼花枕头，片片花布，密密针脚；病榻上，孤灯前，多少个夜晚，一个老人对一个即将问世小生命寄予的慈爱、期望：拳拳的，殷殷的…
在纪念外婆逝世十周年时，她的后人自发以笔祭的形式，写了二十余篇缅怀她的诗文，汇编结集取名《哀思集》，其中有我女儿十岁所作的一首稚嫩小诗《小枕头》：
小枕头，角相连，太婆千针与万线；
拼花枕头软绵绵，囡囡睡得香甜甜。
小枕头，角相连，太婆慈爱藏里边；
拼花枕头彩艳艳，梦见太婆笑开颜。
       女儿一直枕着这只倾注外太婆深情厚爱的小枕头，夜夜做着美梦，度过她幸福，五彩的童年。如今她长大成人，除了做专业以外，还经常活跃在舞台上，在浙江大学就学时曾获浙江省大学生艺术歌曲独唱比赛一等奖，如今，在上海从教的学校举行的独唱比赛，又连续夺冠。每每听她深情唱起《白发亲娘》时，慈爱白发老人在灯下穿针引线缝制小枕头的情景就会浮现眼前。